“你个混小子！”后面那个工友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，道：“你管那么多干嘛？咱就老老实实干咱的活！他给什么料你就用什么料！反正这楼又不是你住！”
“那出了事咋办？”
“出了事也找不到你头上！”又瞪他一眼，道：“消停点马上干活去！”
张帅撅着嘴，领着盛行远进了基坑。“哥，我看这事真不成！”
盛行远点头，戴上手套和张帅一起干活。
“哥，你看这钢筋。”张帅指指细了一圈的钢筋。
“这么明显的次材就没人看见吗？监理干嘛去了？”盛行远奇怪道。
“好的都在上面应付检查呢，管监理的经理我就不知道他长啥样！”张帅边说边皱眉，道：“哥，这公司可黑了，要不咱们换家公司吧！用这样的材料做事，我心里没底。”
盛行远点点头，道：“走不是办法，我想公司上层肯定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，据我所知，这个工程的预算是按市价用最好的材料做的，中间肯定有人搞鬼。”
“哥，你太神了！”张帅惊讶地张大眼睛：“上面的事你都知道！”
盛行远拍拍他的头，心说也就你这傻帽看不出这些猫腻吧！
前两天过得还算平静，大约送次材的人也想躲躲风头。
盛行远和工友们挤在一个大通铺上，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念叨。这些老实巴交的民工们不是看不透工地上的猫腻，但是为了能领到工资，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。
“反正我们这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城里的房子。”踢过张帅一脚的万叔说道。
“话不能这么说啊，万叔。”盛行远拆开一包烟，给每个人都敬了一只：“虽然咱买不起城里的房子，但是也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吧？万一以后这楼出了问题，咱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！”
“切，”万叔哼了声，道：“这楼上刻着咱得名吗？谁知道这楼是咱盖得？”
“可咱得良心能放过咱吗？”盛行远微微一笑，道：“万叔，你老说这楼不关你的事，那咱就换个角度看问题。以前咱住的是搭了塑料布的木板棚子，听说上面巡视过以后，咱们就换了活动板房，而且我也问了工资的事，咱们领到的钱足足比上面拨下来的少了三分之一！”
此言一出，众人哗然。三分之一的工资意味着什么！儿女半年的学费，家里又能多盖一间新房……
“你说的是真的？”万叔怀疑道。要知道这对民工们来说可是大事，万一是盛行远谎报军情，那么他们可能会面临全体被辞退的风险。
“我有认识的人是公司预算部的，这事千真万确。”
一时间群情激昂，大家纷纷表示要跟公司去要自己应得的工资。
“行不通的！”万叔激动了好一会儿，才沉寂下来：“大家想想，不说葛大彪那伙人不是吃素的，就是我们来上工时也没一个人跟公司签过合同，想多要这份工资……难。”
听万叔这么一说，众人都沉默了。
盛行远也沉默，但是他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。想要说服这些老实巴交的师傅们，绝不是一次两次能说得通的，但是只要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，那么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拉余虎威下马的重要力量。
果然，在盛行远与张帅半夜起床去观察运钢材的卡车时，整个工棚没有一个人吭声，甚至万叔还夸张地打起了呼噜。
盛行远抿嘴乐了下，和张帅一起出了工棚。
“我们只能远远的看。”张帅和盛行远隐蔽在离基坑几十米的地方，小声道。
盛行远应了声，这是第一次观察，当然不能离太近。
两人在一间废弃的小工棚后等了许久，寒风吹过，偷着一股子阴冷。
“冷吗？”盛行远问道。
“不冷！”张帅乐呵呵道，能为班长做点事，他很兴奋。再说两人现在做的事可是代表着正义一方，张帅觉得很光荣。
正说着，就看到工地大门外一阵车灯闪烁，平时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，两辆卡车一前一后开了进来。
为了掩藏行踪，这两辆卡车都遮住了车牌，远远地只能认出车子的品牌型号，想要查到出处却很困难。工地上的高塔架着射灯，底下亮如白昼。
车上的钢筋卸载很快，吊车几个起落就将钢筋卸了下来。然后，两辆卡车开到了国标钢材堆放的地方，吊车快速将好钢材装到了卡车上。
“真他妈的！”盛行远咬牙切齿，这群无法无天的蛀虫！
“哥，你别生气。”张帅安抚道，他没见过盛行远这么生气，那音调比刮过的寒风还要阴冷。
卡车装好车徐徐往外开，盛行远和张帅也悻悻地回工棚。
“谁在那边！”一道强光打了过来，两个人立即就地卧倒。远远地听到脚步声跑过来，两人匍匐着爬出强光的范围，拔腿就往工棚跑去。
“刚刚谁出去过？！”两人刚刚脱了衣服爬进被窝，外面的追兵就到了。
众人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，谁也不吭声。
“谁刚出去过？”来人抓开一个人的被窝摸了摸，确定是热的才一把丢开。眼看着就要走到工棚最里面，盛行远脑子飞速转动，想着怎么蒙混过去。正思忖间，从对铺丢过来一个热水袋，盛行远赶忙塞进被子，冲那边笑笑，那边的工友没吭声，脑袋又缩回了被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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